加拿大卡车司机抗议背后:极右翼运动如何破坏真正的工人团结
编者按:近日,加拿大首都渥太华街头的游行和占领运动引发了媒体关注,运动中的主要团体“自由车队”宣传这是一场属于人民的运动,并呼吁人们关注在整个大流行期间遭受苦难的工人的困境。然而,在这场看似与劳动者息息相关的运动背后,存在着对于少数族裔卡车司机诉求的忽视。由极右翼团体组织起来的游行虽然声势浩大,但却无法触及到行业内存在的劳动问题,例如缺少对公共卫生保健的投资、雇主问责制、带薪病假、租金控制、或对失去工作的工人的财政支持等等。因此,这场伪装成工人运动的极右翼游行忽视了工人的真正需求。而政府将疫情的问题全盘归结为未接种疫苗的个人的问题,却对于公共卫生保健系统长期资金不足以及工作环境缺少安全保障等问题保持沉默。本文收录了《雅各宾》的两篇文章,作者Emily Leedham 是 PressProgress 的记者,也是 PressProgress 每周的加拿大全国劳工通讯 Shift Work 的编辑;Luke Savage 是 Jacobin 的特约撰稿人。
文/ Emily Leedham
目前占领加拿大首都的“自由车队”声称,这是一场广泛的人民运动,关注在整个大流行期间遭受苦难的工人(特别是卡车司机)的困境。
该车队受到了埃隆·马斯克和乔丹·彼得森等人的赞扬,获得了保守派媒体的同情报道,也得到了一些加拿大议员的赞誉。到目前为止,自由车队的GoFundMe众筹账户已经筹集了1000万美元的捐款。尽管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支持,但是车队将自己描绘成一个由劳动人民组成的,斗志昂扬的联盟,这些人对自己所经历的苦难感到厌倦,现在正在对权力说出真相。
但是,如果我们仔细观察“自由护卫队”的主要参与者就会发现,抗议者的许多担忧与工人权利或加拿大卡车运输业的劳工问题毫无关联。事实上,车队的组织者曾经骚扰过罢工纠察线上的工人,并忽略了少数族裔的卡车司机反对工资盗窃的呼吁。
废除工会的历史
促使自由车队进行抗议的是一项新的联邦法规,该法规要求未接种疫苗的加拿大卡车司机在从美国返回加拿大时必须进行14天的隔离。然而,未接种疫苗的外国卡车司机则不允许进入加拿大境内。尽管90%的加拿大卡车司机都接种了疫苗,但这一政策激起了右派少数人的强烈抗议,而他们的愤怒在大流行之前就酝酿已久了。
自由车队的组织者和Canada Unity组织的创始人詹姆斯·鲍德(James Bauder)效忠于极右派,他并非是从劳工运动中产生的领袖。两年前,鲍德参加了另一个名为“United We Roll”的车队,该车队与加拿大黄马甲运动中的极右分子和其他白人民族主义仇恨团体存在联系。当时“United We Roll”车队在全国巡回宣传,反对加拿大的联邦碳税和联合国移民公约,获得了全国各地保守派政治家的支持。
United We Roll车队还策划了一次反工会的抗议活动,车队成员威胁要拆除纠察线并且碾过工人。鲍德对这次抗议活动进行了现场直播,工人们说车队成员对他们进行了骚扰,并用扩音器喊出了污言秽语。纠察队工人的雇主在抗议发生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当面向车队表示支持,标志着这场事件中的反劳工斗争的正式开始。
就在这之前的几个月,United We Roll在其脸书页面上分享了批评另一次罢工的文章。加拿大铁路工人已经关闭铁路一周,要求更好的工作时间安排、薪酬和工作条件。但是United We Roll明显对一位农业企业首席执行官所关心的问题更感兴趣。因此,将鲍德以及任何United We Roll或自由车队的参与者看作是“有组织的劳工的朋友”的看法都过于荒谬。
拒绝支持移民卡车司机
除了鲍德,其他自由车队的组织者,如帕特·金(Pat King)、塔玛拉·利奇(Tamara Lich)和BJ·利希特(BJ Lichter),都有与仇恨团体存在交集并表达过种族主义和反移民情绪的历史。这可以解释为什么自由车队对于移民卡车司机面临的劳工问题出奇地沉默,而移民卡车司机目前占加拿大卡车司机的三分之一以上。在温哥华和多伦多等主要城市,超过一半的卡车司机是南亚移民。
其中一些移民卡车司机认为,自由车队转移了人们对行业内严重劳工问题的注意力。自由车队对疫苗规定有很多意见,但对掠夺性的招聘骗局、培训不足、缺乏休息站和高速公路安全基础设施、工人分类不当以及雇主偷窃工资的“十亿美元骗局 ”却只字不提。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安大略省布兰普顿的移民卡车司机在街上游行,在雇主家门口抗议,甚至破坏了一个政治候选人的集会,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获得工作报酬。为了支持这些卡车司机,基层团体Naujawan Support Network成立了一个法律辩护基金,该基金目前收到了18000多美元。
法律辩护基金与筹集到1000万美元的自由车队的区别在于,前者的资金将以建设性的方式被用于帮助劳动人民。相反,由于不清楚自由车队的资金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该资金将如何被使用,GoFundMe平台正在暂停车队的筹款页面。
自由车队的卡车司机还封锁了美国与阿尔伯塔省的边境,导致五十到一百名南亚裔加拿大卡车司机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在暴风雪中被困在蒙大拿州两天。
洛夫普里特·辛格(Lovepreet Singh)在一段社交媒体视频中向政府官员表示:“很多卡车司机甚至没有食物,有些人有健康问题,有些人有哮喘,有些人有甲状腺问题。甚至没有人在听我们的诉求,请帮帮我们。”
我的自由,不是你的
自由车队希望结束所有关于新冠的要求和限制,包括对口罩和疫苗的要求以及对集会限制。
全国各地反工会的保守派政治家都表示支持车队,甚至亲自与他们见面。与加拿大近期历史上警察对待其他抗议者的做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渥太华的执法部门在处理该团体的成员时采用了温和的手段。加拿大小型企业游说团体:加拿大独立企业联合会也呼吁联邦政府撤销对卡车司机的疫苗接种要求。
毫无疑问,加拿大联邦和省政府在过去两年内在针对新冠的应对中表现拙劣,给工人、他们的家庭和社区造成了很大伤害。同样,加拿大领导人把大量责任推到未接种疫苗的个人身上,表示他们使得疫情被延长。把顽固不化的少数人当作替罪羊,显然要比追究雇主对不安全工作场所的责任,以及扭转公共卫生保健系统几十年来资金不足和逐渐私有化的状况简单得多。
但自由车队的组织者也没有呼吁改变政策,以减轻工人的痛苦。当涉及到对他们声称要为之发声的人群所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时,自由车队似乎只能嘟囔“不要疫苗”。在这个团体中,没有人讨论过对公共卫生保健的投资、雇主问责制、带薪病假、租金控制、或对失去工作的工人的财政支持。当然,车队也不主张工人集体组织工会。
车队的组织者一直提倡一种自私的自由主义心态,“个人自由”包括无视自己的决定如何影响他人的自由。对于车队的组织者来说,最重要的自由是市场运作的“自由”,确保该自由不受工会和保障工人健康和安全的政府法规的干扰。简而言之,自由车队只是声称自己是一个人民的运动。实际上,它是右翼利益集团的民粹主义分支,并正在积极破坏真正的工人团结。
文/ Luke Savage
2021年秋天,加拿大联邦选举开始几周后,贾斯廷·特鲁多(Justin Trudeau)领导的自由党似乎遇到了麻烦。在没有任何特殊原因的情况下,保守党发起了早期竞选活动,保守党的民调迅速飙升,使得其有可能击败自由党。
但随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愤怒的人群开始出现在首相的竞选站,抗议政府的新冠政策。很快,人群中的一些人与前保守党内阁部长马克西姆·伯尼耶(Maxime Bernier)领导的极右翼、本土主义的加拿大人民党(People’s Party of Canada, PPC)建立了联系。自竞选开始以来,自由党就一直在苦苦挣扎,但突然间就出现了新的说法。
2022年2月17日,加拿大渥太华,加拿大总理特鲁多谈论《紧急状态法》。加拿大公民自由协会当日宣布,计划起诉该国政府为应对国内抗议而启用《紧急状态法》。
特鲁多谴责了“反疫苗的暴徒”,并将他们与他的保守党对手联系起来。他还利用一次法语采访,对反疫苗接种者发表了更强烈的声明:表示这群人“不相信科学与进步”,且“非常厌恶女性并且抱有种族主义”。据我所知,特鲁多的言论从未真正渗透到英加主流报道中。如果你试着在各大报纸的网站上搜索关于这次采访的报道,你很可能一无所获。然而,你会发现,加拿大和国外的右翼媒体都有大量与之相关的内容。
作为一种短期的选举策略,它起了作用:保守党未能实现激增,尽管总理获得的总得票数少于他的保守党对手,但还是以微弱优势保住了自己的职位。与此同时,极右翼人民党最终获得了数十万张新选票。
作为一个在过去几年里一直在写美国政治的加拿大人,从去年的选举到本月自称的 “自由车队(Freedom Convoy)”抗议活动的一连串事件,让我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不祥感。这并不是天真的担忧,即抗议活动标志着北境的特朗普式政治的开始:多年来,加拿大一直是极右翼活动的温床,假装“事实并非如此”是愚蠢的。
相反,这是因为我看到了一种令人厌恶的、再熟悉不过的文化战争动态的复制,指手画脚的城市自由主义者与假装站在精英面前、为工人说话的,激进的右翼分子之间针锋相对。
当然,过去一周占据渥太华市中心大部分地区的人群毫无疑问有着反动倾向,他们的领导人也有极右背景。无论这些抗议活动表面上与劳工问题或卡车运输业存在什么联系。但显然这已经成为新冠时代右翼政治的一种更普世的表达方式,并吸引了一系列支持者,包括公开的种族主义者和极端分子。很明显,他们成功地动员了那些不那么沉浸在传统右翼环境中的人(当我上周末在多伦多调查大规模的示威活动时,这一点非常明显)。
尽管卡车司机的实际投票率很低,而且渥太华居民对该行动表示强烈反对,但从大多数方面来看,他们还是取得了令人担忧的成功。保守党风向标领袖艾林·奥图尔在2021年秋天的选举中失败后已经被包围,现在他已经被扫地出局,而右翼议员皮埃尔·波利维夫目前最有可能成为他的继任者。在车队的GoFundMe众筹账户被关闭之前,有超过10万人向其捐赠了数百万美元。在这个国家最著名的银行家呼吁结束骚乱的同时,抗议活动赢得了全球右翼媒体的赞扬,引发了模仿行为,甚至得到了世界首富埃隆·马斯克的支持。
令人不安的现实是,即使是虚假的、天马行空式的民粹主义也能调动起真正的民众支持。极右政治不存在于真空中,也不像随机天气事件那样突然出现。他们会在经济困难和社会异化的条件下繁荣发展,而且往往被传统政治精英愤世嫉俗的行为所加剧,他们急于转移人们对自己失败的注意力。
加拿大目前的情况也不例外。疫情发生近两年来,该国仍然处于准紧急状态,但最初几个月内的齐心协力与社会团结的语言早已消失,许多在最初封锁期间为人们提供支持的福利项目也消失不见了。即使具有高度传染性的奥密克戎变体在全国肆虐,当选的领导人(包括特鲁多本人)仍然将大流行的责任完全归咎于未接种疫苗的人。尽管该设想后来被放弃,但魁北克省长曾提出对拒绝接种疫苗的人征收惩罚性新健康税的想法。
直到最近,新冠的快速检测仍然存在限制,只有那些有意愿并有能力支付检测费的人才能进行检测。与此同时,加拿大也加入了富裕国家的行列,与大型制药公司站在一起,抵制全球专利豁免,该豁免将允许大规模生产疫苗并将其交付给发展中国家的人们(这有助于减少未来病毒变种的可能)。当数百万人失去工作或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从事低薪的基础工作时,国家最精英的企业高管们继续变得更加富有。
虽然那些从事白领工作的人可以在家工作,但由于收入支持不足,一些低收入劳动者即使生病也不得不去上班。正如特鲁多所在政党的一名议员本周指出的那样,公共卫生指令仍然非常混乱,目前还不清楚联邦政府为逐步取消目前扰乱日常生活的各种限制设定了什么基准。
而右翼民粹主义,无论它的支持者如何表示反对,都没能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但2016年以来,美国政治的一个重要教训是,通过耻辱和道德谴责无法击退保守情绪,如果没有除去关注新冠病毒文化战争之外的民粹主义左派出现,保守情绪将继续升温。由于各种原因,数以百万计的加拿大人还没有接种疫苗。我们不能把他们全部看成是无可救药的落后派,也不能让他们被极端右派组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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